晨，有雾。
朱厚照满足地叹了一口气，起身穿衣。他朝内侧瞧了一眼，便见王满堂仍侧身向内而卧，一头青丝覆盖在枕边，暴露在被外，她一对大大的美目紧紧关闭，看不出来她是否仍睡着，双眉微蹙，一张小粉脸上尽是或浅或深的泪痕。
朱厚照笑容满面，伸出食指挑开发丝，抚摸着她脸上的肌肤，感觉掌心传来微微的抽痛，像麻酥了似的，心里不由得微微一动，仿佛有几万只小虫子在噬咬。
“皇上？”刘瑾高门外叫唤。
“进来。”朱厚照一笑，披衣下床。
刘瑾战战兢兢地推门而入，一同跟来的还有几个端盆更衣的宫女。他虽是个太监，但扑面而来的淫靡的香味令他有点受不了，连忙将大门打开。
“关上。”
刘瑾无可奈何，只得遵命。
“不必叫她起来，待到她醒了再来禀我。”朱厚照漱了漱口，“大伴儿？”
“奴婢在。”刘瑾放下痰盂，为朱厚照奉上一件明黄色的衣衫。
“你果然有好主意，这回想要朕赐你什么？”朱厚照摸了摸那个为他正在着衣的宫女，惹得这个宫女马上红了脸。
“皇上，为皇上分忧，公公有责，是奴婢应尽的本分。”刘瑾躬身笑道。
“想要什么快说！”朱厚照瞟了他一眼，坐在床上，来让宫女为他穿上靴子。
刘瑾喜不自胜，说道：“启禀皇上，江西盗寇纷起，听说瑞州华林山有罗光权、陈福一等人在山谷间据险立寨，互相支援，声势甚盛……”
“好了，好了，天天都是这样的事，大伴儿，你越来越像刘阁老那几个老家伙絮絮叨叨了。”朱厚照不以为然，抬脚出门。
刘瑾连忙跟上，说道：“皇上，皇上，弘治十七年的时候，先皇曾免去了宁王的王府三兵卫……”
“哦？”
刘瑾颔首。
“你所求的就是恢复他的三卫兵？”朱厚照疑惑，有些愠怒道，“快说，他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？”
刘瑾听得，连忙跪下，汗流如注。他磕头如捣蒜：“皇上，奴婢绝无私心。宁王贵为皇叔，如今江西又大盗纷起，王府处于孤立之势……奴婢全是为陛下考虑啊，请皇上明鉴！”
朱厚照“哈哈”大笑，转怒为喜：“原来如此。”
时值早朝，朝上文武大臣列班而立。
朱厚照在朝上想起了刘瑾的话，便正式宣布了把南昌左卫军又变回为宁王王府的护卫军之事，宁王与刘瑾相对而视，连忙领旨谢恩。
朝事如常进行，却在这时，刘健刘阁老出列说道：“陛下，臣昨日听了一件奇怪的事，不知皇上是否知道？”
朱厚照向来喜欢新奇的事物，便道：“有什么奇事？快快说来！”
刘健面不改色，说道：“前日，臣去京城的一家客栈用餐，却见一个烧饭的仆妇不去做饭，而跑到了摊贩前去卖菜，你说这岂不奇怪吗？”
朱厚照有了兴趣：“是啊，她为什么不做自己应该做的事呢？刘阁老，你说。”
“现如今在这个朝堂之上便有这样的人，作为一个臣子却不尽一个臣子的职责。”刘健已笑不出，他的眼睛看向了刘瑾。
刘瑾有些不自在。
“哦？”朱厚照看向满朝文武，“那这个人是谁？”
“刘瑾！还不快跪下？”刘健大喝道。
刘瑾倏地跪下：“皇上，奴婢……”
“你不过是个奴才，却插手国家大事，在皇上面前讲尽谗言。”刘健不容他出口。
朱厚照停住手上的动作，既而轻轻一笑，说道：“首辅多虑了。君无戏言，圣旨已经下了，哪有收回的道理。”
刘健看看朱厚照的表情，很诚恳，不像是在哄他的样子，便不再力争。
朱厚照接着说：“还有其他事了吗？没事就退朝了。”他一边说，一边撩了龙袍，准备回宫。
“陛下，如今虽是太平盛世，但也要节俭朴素，切不可沉迷酒色、玩物丧志，陛下您应该多去中宫，尽快诞下麟儿，使我大明江山后顾无忧……”刘健又道。
“好好好。没事了吧？”朱厚照显得不耐烦，“没事了？退朝！”
刘健颇感欣慰地说道：“陛下能这么想，实在是臣等的荣幸。老臣得以辅佐圣君，死而无憾！”
“哎呀，朕的首辅，你还年轻呐，可不要总把死啊死的挂在嘴边。你要多帮朕几年啊！哈哈……”
散朝后，朱厚照马上骑马回到豹房，一路猜想王满堂再见他时会是何种神情。
刚一到达豹房，便见早有数名宫女太监守侯在门外，一见他忙跪下请罪。
朱厚照隐隐感觉到一些不妙，当即就问：“那个臭丫头，王满堂出事了？”
宫女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答道：“倒没出大事……只是她……”
“说！”朱厚照站定。
“她在皇上走后，本来一直在床上躺着，奴婢想为她更衣，不想她趁着奴婢不留神，便立即跑了出去，在院子里乱跑，像是在找大门。后来看到奴婢们追了出来，便低头一直疾奔。那时候兰妃娘娘正巧经过，她就……”宫女垂着头道。
“就怎么了？”朱厚照想起她那时的情景，止不住窃笑。
“她就撞在了兰妃娘娘的身上。”宫女顿了顿，接着道，“兰妃娘娘便一时间晕了过去。”
“啊？”朱厚照还未坐下，便又急着问，“那她现在怎么样了？”
“皇上是问谁？”宫女不置可否。
“她，她，两个都问！”朱厚照已转身出了大门。
“哦哦。兰妃娘娘连同王姑娘都被皇后娘娘带回了坤宁宫。”
“这里又有皇后什么事？”
还不待宫女回答，朱厚照已向坤宁宫奔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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